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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昕:建设支持人的发展的社区

2023-12-14 17:04 来源:住房与社区规划专委会微信公众号

导读

2023年10月27-28日,2023年中国城市规划学会住房与社区规划专业委员会年会在湖南省长沙市湖南大学召开。住房与社区规划专业委员会主任委员,清华同衡规划设计研究院院长袁昕作题为《建设支持人的发展的社区》的主题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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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   昕  中国城市规划学会常务理事、清华同衡规划设计研究院院长

非常高兴有机会跟大家一起探讨关于我们社区和住房建设的一些问题。今天受邀来到这里,也想跟大家聊一聊我们现在面临的行业上的一些困惑和问题。

我报告的题目叫做“建设支持人的发展的社区”。为什么从这个角度说呢?大家知道我们住房与社区规划专业委员会之前叫居住区委员会。大家可能会有惯性思维去理解住房和社区是不是等同于居住区,社区跟原来的居住区是什么关系?从居住区到社区发生了哪些变化?社区这个概念,是不同专家、不同学者站在各自的角度理解得来的。但总体来讲,其实无外乎三个要素:第一它是一定的区域,第二这个区域有一些人,第三这个区域里的人之间有着一定的关系。再概括一点就是社区是一个空间概念,是一个空间里人和人之间关系的总和。如今我们说到社区更新,更多关注空间上的设施改进、功能完善,但同时,我们也要考虑更新对原有的人与人之间关系的改变。在中国,社区还有另一层理解,即社区作为中国社会一个最基本的基层治理单元,这个基层单元承担着自上而下去传导一些对社区的管理、教育服务,包括安全维稳,社会基本保障等职能。社区治理中大家所说的社区,更多是组织、机构层面上的一个概念。

社区概念的这两层含义在空间上未必是完全重合的,我们到底怎么来定义社区的内涵?以此前武汉年会为例,其中不少论文都是去探讨社区的,大家用包括大数据在内的各种各样的分析手段对社区或者生活圈的范围进行识别划定,这些划定的目的和意义又体现在哪里?我想最终还是要服务社区和这些人群,在他们现有的彼此关系上,建立起更加和谐的一种社会氛围,所以我们最终还要探讨人的发展问题。人的发展包括很多方面,目前无论是我们在社区更新也好,或者叫做建设完整社区等等更多还是在空间层面上做的一些缝合织补以满足社区居民的吃喝拉撒等,但是这些还没有涵盖对人的发展的全面诉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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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去调研社区里的人群,通常看到的是一个静止的切面:此时此刻这个社区里有多少老年人,多少年轻人,多少孩子,关注他们各自有什么样的诉求。但我们忽视了社区还是一个过程,它不仅是眼下这些老人、青年和孩子的总和,还应该是他们从小到老的完整人生。所以我理解的社区不等于居住区,它不仅仅是一个让大家解决8小时工作以外生活起居和日常消费的场所,它要努力提供支持人的发展的各种要素。当然影响人的发展有很多因素,像孟母三迁就是跟社区环境相关,一旦社区不能支撑人的发展需要,他们就不得不选择离开。社区的空间供给和治理服务是否能够为人的全生命周期的发展提供尽可能完整的支撑?在新时代下我们的社区到底如何去支持社会进步,赋能人的发展?这是历史给予我们的一个命题,也是在今天希望跟大家探讨的话题。

我们还是回到马克思政治经济学的一个基本原理:社会发展的最基本动力是来自生产力和生产关系之间的相互作用。信仰引领着人类社会发展的方向,这是人类发展的终极目标,生产力和生产关系是两个方向不同的力,它们的合力所指向的方向就是当下我们社会发展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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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知道生产力的三要素包括劳动力、劳动工具、劳动对象,生产关系包括生产资料所有制、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以及产品的分配方式等。从生产力角度来讲,无论是劳动力、劳动工具和劳动对象,发展的背后主要是资本的推动,是社会的物质基础,而生产关系需要整个社会来调配资源把握方向,更多的是意识形态问题。为了解决生产力和生产关系之间的矛盾,我们通过不断设定当前社会发展目标来修正社会发展的方向,产生的合力的偏角就是当前社会的主要矛盾。社会就是在这样不断的调整中走向我们信仰的方向。

围绕着社会发展方向,不同发展阶段的目标是有差异的。初期阶段生产力比较落后,那时候社会生产关系不是焦点,重点要关注生产力的提升。在生产力提升之后,生产关系又不能够与之相适应,接下来这个目标方向可能就又会偏向生产关系的调适,社会的进步就是在这样一个螺旋式的发展过程中逐步向前。新中国成立之后那个时期的社会主要矛盾是人民对于建立先进的工业国的要求和落后的农业国的现实之间的矛盾,在20世纪80年代,是人民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求与落后的社会生产之间的矛盾。2017年我们提出来新时期社会主要矛盾是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第一次出现了“不平衡”这个词,这个平衡用什么方式实现?除了调整生产力布局,一定还要调整生产关系。我们要充分理解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这些变化,它们是社会进步的动力,城市规划必须符合社会进步的需要,不能成为调适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空间阻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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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讲的这些跟我们的社区建设发展到底有什么关系呢?那就是40多年的高速发展,我们的生产力水平和生产关系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例如现在我们越来越多的生产工具走向小型化和移动化,像手机、电脑等等。再比如我们的劳动对象也在变,以前的劳动对象更多是自然资源,但是现在数据资产等等一些无形资产和资源也已经成为我们的劳动对象。我的问题是:我们的城市以及城市中占比最大的功能——社区,如何适应这些变化并积极促进未来的创新?

在生产关系方面,所有制的变化除了公有制之外我们还看到包括一些产权制度等的变化、知识产权等的提出,这使得个体的劳动者参与到社会生产的时候不仅贡献体力,也可以通过贡献知识参与分配。人与人的关系也不再是简单的雇佣关系,我们也看到越来越多的自然人以众筹众包等方式参与到社会合作中去,这些变化都对未来我们的生产力和生产关系之间的改变,埋下了伏笔。

从分配方式来看,一次分配讲的是效率,二次分配讲究的是均衡,通过税收等手段,对初次分配所得收入进行再次分配和调节。最近大家可能注意到三次分配这个概念,主要是指捐赠的方式。例如美国的学区房,为什么那个学区房好,在于那个学区的税收能够提供更有效的社会支撑和保障,分配属地化,它跟社区有非常密切的关系。三次分配更是如此,除了捐给各种基金会之外,更多的捐赠都是发生在社区的。我们的孩子上幼儿园、上小学中学,很多的社会捐赠来自于学生家长,大家更愿意以这样的方式来支持自己所在的社区发展。

近些年来我们生产力方面的进步和变化可能更明显一些,首先是劳动力的变化:城镇化水平我们现在是65%,未来更高,可以说中国的城镇化过程中的劳动力转移为社会经济的增长做出了巨大贡献。经济的主战场早已转入到城市,城市作为一个生产力的空间载体,未来如何适应城镇化的未来格局?现在,我们的人口规模已经出现转折,进入负增长阶段,城市和社区间的发展差异也会逐渐拉开。

同时我们看到老龄化问题,今年年底我们全国60岁以上的老年人占比可能就要到20%,达到中度老龄化这样一个门槛,未来老龄化的速度可能比前些年的城镇化速度还要快,深度老龄化将是我们未来的一个社会形态。老龄化带来的社会风险和挑战有潜在的经济增长率的问题、有创新能力的问题、有加大社会保障、公共服务和家庭压力问题等,这些问题的解决可能都要依托我们的社区建设。

国家积极应对老龄化中长期规划中也提到要夯实应对人口老龄化的社会财富储备等,未富先老所带来的一系列问题、老年就业的问题怎么考虑?我们不能指望着老年人像我们的年轻人一样,每天早晨挤一个小时的公交和地铁到产业园区里上班。那个时候我们的社区能不能去释放更多的空间去解决老年就业的问题?在人口负增长的阶段,劳动力的数量和结构都发生了变化,对我们的社会的整个的综合的劳动力到底会是什么样的影响?我们用什么样的方式进行完善?

生产力的另一个要素是劳动工具。劳动工具中那些固定的大型机械和流水线向自动化方向发展的速度越来越快,人头攒动的工厂越来越多转化成无人工厂,靠机器人生产。而那些主要依靠可移动办公设备的工作,其工作地点的选择随着办公设备的小型化而越发灵活变化。这些年我们明显看到科技进步速度加快,生产资料的空间布局以及与劳动力之间的空间关系,正在发生深刻变革。

生产力的第三个要素是劳动对象。我们的产业结构在去年第三产业已经占比52.8%,这几年我们做国土空间规划关注要素是山水林田湖草沙,但是对于城市来讲我们的要素除了来自自然资源的原材料,更多的劳动对象是城市当中的人流、物流、信息流、资金流等等,甚至包括涌现出来的数据资产。这些劳动对象在社会经济发展中发挥越来越多的作用,但是他们与自然资源的工业原材料不同,不存在污染等问题,可以就在我们的社区中加以利用。

可以看到生产力的各个要素与城市空间的关系正在变化。我们每个人都有一个落在社区里的居所,社区里有生活服务、儿童友好、青年创业、老年照顾和就业等各种需求。社区不仅仅需要考虑生活圈的便利度、社区边界或者社区范围识别的研究,更需要的是社区如何适应新时代的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变化,主动调试自己的职能促进新的社会进步与创新,它绝对不仅仅是一个我们8小时工作之后的居所,还应该是我们一生从始至终的一个战场,满足多场景的生活。所以对于住房与社区,我的理解它是支持人的发展和成长的复合空间。我们不要只把它简单地等同于居住区,只考虑居住和配套服务的功能,甚至规划中我们仅把它归为居住类用地都是不够的。社区应该包含生产与生活空间,我们在研究时应该将住区周边的办公、商业、文化娱乐以及产业等功能纳入进来,在城市这个有机体里,社区不再仅是一个“细胞”,甚至也不仅是一个 “组织”,它应该成为一个“器官”。

我们的城市发展正在进入到存量空间的时代,我一直是有这样的一个想法或倡议:面对城市高质量的要求,无论是精细化治理或者存量空间的城市更新,城市空间的用途管制应该从传统的二维的土地利用管制提升到三维的城市空间的使用引导,通过完善相关规章制度,让城市空间的使用能够适应社会变化,实现空间使用功能的快速响应,提升城市活力,做到使用功能与社区空间更精细地匹配。如同电器原件由晶体管到集成电路一样,我们的城市空间的粒度也应该精细化和小型化,这些探索应该在我们的社区里率先尝试。

今天只是用这点时间来跟各位委员、各位同行提出这样的一个话题,也希望大家在未来工作当中能够进一步地放开自己的视角,不仅仅把社区定位成做好公共服务,做好配套,做好基本的社会保障,而是能够面向人的全面发展提供更多样的空间利用并给予社会治理上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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