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占斌：未来10年中国发展新要求和改革着力点

“十五五”规划是我国到2035年基本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关键时期的关键规划。从主持召开4月30日的部分省区市“十五五”时期经济社会发展座谈会，到近日对“十五五”规划编制工作作出重要指示，习近平总书记为“十五五”规划编制工作指明了方向。

面对中美战略博弈的严峻现实和国际国内形势的复杂态势，我们必须适应形势变化，把握战略重点，保持战略定力，坚守底线思维，把未来发展战略制定好，以高质量发展的确定性应对外部环境急剧变化的不确定性，聚精会神、万众一心办好自己的事。

中国式现代化关键时期

对未来10年提出新要求

未来10年，从2026年—2035年，我国正处在基本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的攻坚阶段，也是为到本世纪中叶把我国建成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奠定基础的关键阶段，可以说，这是我国跨过“中等收入陷阱”和“中等技术陷阱”的要紧阶段。因此，我们要对未来10年在中国式现代化的关键时期的重要性和特殊性有深刻的认识和把握。

第一，社会主要矛盾变化，对经济社会高质量发展提出新要求。我国已经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人均GDP已经进入中上等收入水平。但无论是在城乡发展和区域发展上，还是在产业发展上，都有不少堵点、痛点和短板亟待破除，以高质量发展破解发展难题、回应时代呼唤。未来10年，我们要更加注重发展的平衡性和充分性。在城乡融合发展方面，推动新型城镇化健康发展，促进城乡要素自由流动，加强农村基础设施建设，提高农村公共服务水平。在区域协调发展方面，加大对中西部地区、东北地区政策支持和资金投入，推动区域间产业转移和协同发展。在产业升级方面，加快传统产业改造升级，培育壮大战略性新兴产业，积极谋划未来产业，实现质的有效提升和量的合理增长，以更好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

第二，大国博弈持续深化，对维护国家安全提出新要求。近年来，中美战略博弈成为影响全球政治经济格局的重要因素。美国出于维护自身霸权地位的考量，在贸易、科技、金融、人才等多领域对中国展开全方位遏制。中美战略博弈将是一个长期过程，对中国未来的国家安全、核心利益和发展战略将产生深远影响，我们要稳住阵脚，在复杂国际环境中坚定发展自身核心竞争力，以应对和打破美国的战略遏制。

第三，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带来的机遇挑战，对高新技术赶超提出新要求。当前，以人工智能为代表的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深入发展，我国奋力赶超在科技领域取得显著进步，但仍面临一些关键核心技术“卡脖子”困境。未来10年，跨越“中等技术陷阱”，我们必须在关键核心技术领域取得更多实质性突破，切实摆脱对国外技术的依赖，实现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强，走在创新型国家前列。要制定完善相关政策法规，应对人工智能带来的伦理、就业等问题挑战，实现人工智能的健康可持续发展。

第四，构建新发展格局，对发挥超大规模市场优势提出新要求。构建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是未来10年的重要战略任务。面对美国提高关税给我们带来的巨大压力，我们要稳外贸、稳外资，更重要的是充分发挥中国超大规模市场优势，努力提振消费，全方位扩大内需，做强国内大循环。国内大循环畅通了，就会带动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我们就有战略回旋余地，提升中国在全球经济格局中的竞争力和抗风险能力。

第五，人口老龄化影响加剧，对经济社会政策调整提出新要求。中国正面临着日益严峻的人口老龄化问题。人口老龄化加剧将对经济社会发展产生多方面深远影响。在经济增长方面，劳动力人口减少会降低劳动参与率，增加企业用工成本，影响经济增长的动力。随着老年人口增加，社会养老负担加重，公共资源紧张，用于社会保障、医疗卫生等方面的公共支出大幅增长，对财政可持续性构成挑战。当然还会有一些其他影响，比如城市资产的价格、房价等都会受到一些影响。

“十五五”到2035年的发展目标

和需要关注的重大问题

未来10年是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基本实现现代化的关键时期，以下几个问题需要高度重视。

第一，保持适当的经济增长速度，争取实现5%左右的GDP增长。“十五五”时期，中国经济增长目标应保持在一个合理区间。考虑到这个指标要与党的二十大报告所提出的到2035年人均国内生产总值迈上新的大台阶、达到中等发达国家水平的要求联系起来，综合各方面因素，GDP增长率保持在5%左右较为适宜，最低应保持在4.5%以上。“十六五”时期GDP增长率力争保持在4.5%左右较为主动，最低应保持在4%以上。这一目标的设想基于多方面考量。一方面，中国经济规模庞大，实现较高增速面临诸多挑战，但保持一定增长速度对于创造就业岗位、提高居民收入、增强财政实力等至关重要。另一方面，从国际比较来看，“十五五”时期5%左右的增速在全球主要经济体中仍处于较高水平，有助于在全球经济格局中继续提升地位。同时，保持合理增速也为经济结构调整和转型升级留出空间。为实现这一增长目标，需要实施积极的财政政策和稳健的货币政策，加快科技创新和新质生产力发展，加大对实体经济的支持力度，激发市场主体活力，促进消费和投资协同增长。

第二，以科技创新发展新质生产力，拼抢科技和产业融合的制高点。未来10年，要大力发展新质生产力，实现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强。全党要开展一场大规模的学习运动，把认识变成行动，理论变成实践，营造科技创新的良好生态环境，推动产业向高端化、智能化、绿色化迈进，提高产业核心竞争力，为中国走在创新型国家前列提供强大支撑。

第三，从人口红利向人才红利转变，加快释放人力资本的创造价值。我们要营造尊重人才、鼓励创新的社会氛围，充分发挥人才在经济社会发展中的关键作用。通过各种有效的教育大幅度提高人口素质，通过各种有效的办法培育人才、吸引人才，为不同的人才提供有针对性的成长跑道，将人口压力转化为人才优势。

第四，建设更高水平开放型经济新体制，争创国际合作发展新优势。未来10年，必须坚持对外开放基本国策，依托我国超大规模市场优势，在扩大国际合作中提升开放能力，建设更高水平开放型经济新体制。重点包括稳步扩大制度型开放、深化外贸体制改革、外资体制改革、对外投资体制改革、优化区域开放布局、完善推进高质量共建“一带一路”机制等。通过更高水平开放，对冲国际市场风险，顶住美国给我们带来的各种压力，打造国际合作和竞争新优势，为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而努力。

第五，推动城乡居民收入普遍增长，扎实推进共同富裕有实质性进展。未来10年，中央提出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再上新台阶，中等收入群体比重明显提高，基本公共服务实现均等化，人的全面发展、全体人民共同富裕取得更为明显的实质性进展。这不是一个技术问题，而是一个体现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的战略问题。因此，加快推动收入分配制度改革，对于推动城乡居民收入普遍增长、扎实推进共同富裕至关重要。我们要更加注重研究解决社会分配问题，把提高居民收入在国民收入分配中的比重和提高劳动报酬在初次分配中的比重落到实处。

第六，在统筹发展和安全中守住底线，在保持战略定力中寻找新机遇。未来10年，要更加注重统筹发展和安全。在经济安全方面，保障能源安全、粮食安全、金融安全和产业链供应链安全等。在信息安全方面，加强网络安全、数据安全等领域的建设。在国家安全方面，加强国防建设，坚定捍卫国家主权、安全和发展利益。通过全方位保障安全，坚决守住不发生系统性风险的底线，把握战略主动。

实现“十五五”到2035年战略目标

需进一步全面深化改革

未来10年，必须把因地制宜发展新质生产力摆在更加突出的战略位置，构建与之相适应的新型生产关系，以科技创新为引领、以实体经济为根基，进一步全面深化改革，更好发挥规划对经济社会发展的引领作用，更好发挥改革对经济社会发展的推动作用。

第一，以经济体制改革为牵引，构建高水平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党的二十届三中全会提出以经济体制改革为牵引，到2035年要全面建成高水平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现在看只有10年时间，如何处理好政府和市场的关系，充分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更好发挥政府作用，发挥好有为政府和有效市场两个比较优势，是我们需要继续探索的重大问题。各级政府要按照党中央的要求，坚持和落实“两个毫不动摇”，努力捍卫市场经济的尊严、规则，依法平等长久保护各种所有制经济产权，特别是落实好民营经济促进法。

第二，强化新发展理念引领，完善推动高质量发展的体制机制。未来10年，唯有以新发展理念为引领，完善高质量发展的体制机制，才能推动经济发展质量变革、效率变革、动力变革。要推动完善高质量发展的激励约束机制，塑造发展的新动能新优势。这里包括健全因地制宜发展新质生产力体制机制、健全促进实体经济和数字经济深度融合制度、完善发展服务业体制机制、健全现代基础设施建设体制机制、健全提升产业链供应链韧性和安全水平制度等。此外，完善宏观调控体制是保持经济平稳运行、防范经济风险的重要手段。考虑到中美战略博弈的艰巨性、复杂性、长期性，我们要通过制度优势来确保资本市场和金融体系的稳定。

第三，发挥集中力量办大事优势，加快构建支持全面创新体制机制。将教育科技人才三者整体推进，构建教育链、创新链、人才链深度融合，就容易产生1+1+1>3的协同效应、叠加优势和综合效益。未来10年，深化科技创新体制改革是实现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强的关键，要发挥我们集中力量办大事的制度优势，像搞“两弹一星”一样，下决心突破一些“卡脖子”的难题，在关键核心技术上真正实现自主可控、自立自强。

第四，坚定推进分配制度创新，统筹效率与公平的社会分配体制机制。未来10年，优化社会分配体制，持续完善社会保障体系，更好保障民生，是解决社会主要矛盾、促进社会公平正义、保持社会稳定的重要举措，也是增强人民群众安全感和幸福感的重要方面。充分发挥三次分配在促进社会公平中的重要作用，通过优化社会分配体制，促进收入分配更加合理、有序，推动共同富裕取得实质性进展。把更多的投资用于就业、教育、医疗、保障等民生关切。扩大社会保障覆盖范围，特别是把更多灵活就业人员、农民工等群体纳入社会保障体系。提高社会保障待遇水平，适时调整养老金、低保等保障标准。完善养老保险制度，健全医疗保险制度，加强社会救助体系建设。

第五，积极稳妥扩大制度型开放，完善高水平对外开放体制机制。未来10年，要为更高水平开放型经济新体制提供制度保障。创新外资管理体制，提高外资管理透明度和便利化水平。完善对外投资促进和保护制度，加强对企业海外投资的指导和服务，保护中国企业海外合法权益。加强自由贸易试验区和自由贸易港建设，发挥其先行先试作用，探索形成可复制、可推广的经验。推动贸易创新发展，培育贸易新业态新模式。加强与共建“一带一路”国家的经济合作，特别是强化与东盟的经济合作，完善国际合作机制，促进基础设施互联互通、贸易投资自由化便利化。通过推进高水平对外开放体制建设，提升中国在全球经济治理中的话语权和影响力，拓展经济发展空间。

第六，健全统筹发展和安全体制机制。未来10年，统筹发展和安全需在多领域深化体制机制改革。严守耕地红线，落实藏粮于地、藏粮于技战略，确保粮食安全。加强矿产资源勘探开发，富矿精开，提高资源保障程度。立足国内多元供应保障能源安全，加强能源储备，保障能源供应稳定可靠。加快金融体制改革，建设强大资本市场，完善金融监管体系，防范系统性金融风险。统筹生产力重大布局，建设国家战略腹地和关键产业备份，建立维护产业链供应链安全体制机制，加快完善国家战略储备体系。加快数据安全立法，细化数据跨境流动管理规则，构建“云网端”一体化防护体系，全面提升数字空间安全韧性。

[作者系中共中央党校(国家行政学院)中国式现代化研究中心主任、国家一级教授]